【新聞】「女人」是什麼?社科院PPESA學程哲學與社會科學分類大哉問

【社科院訊】
分類幾乎是社會生活難以避免的存在,而「女人」也是其中一種重要的分類依據。但是「女人」這個標籤,究竟該貼在誰身上?2022年10月5日的社科院PPESA學程跨域對談講座,邀請到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陳湘韻老師拋出這樣的大哉問:我們口中的「女人」,一種習以為常的分類,是否還有許多未竟的爭議?對談人邀請到兼具傳播及科技與社會專長的傳播學院康庭瑜老師,和哲學家並肩重新審視我們對「女人」的定義。活動吸引包括社科院楊婉瑩院長在內近70名師生與會,階梯教室幾乎座無虛席,並照例由PPESA學程召集人翁燕菁老師主持開場。

陳老師先用10分鐘的時間給大家上一堂速成語言哲學導讀,明快帶出「分類」的根本議題:如何分類?為何分類?分類的定義如何進行哲學的檢證?接著再從這些層次切入「女人是什麼」。陳老師帶著大家重新檢視我們直覺的「自然 v. 非自然」二元分類,接著指出分類背後的成因比我們想像得「人為」,所謂自然也可能是集結很多因素才建構出來的分類,例如基因改造農作。對照「女人 v. 非女人」,常見的分類包括較為自然的性徵(sex)與較屬社會建構的性別(gender)。以自然分類而論,顯示女性性徵者是生理女。然而,生理女卻成為社會建構性別的載體。首先,這套生理性別分類對間性別(intersex)、跨性別(transgender)等族群,顯然構成分類上的「反自然」。其次,陳老師引述Haslanger指出,生理女基於外顯的性徵,而被社會界定其社會性別並引以期待其行為,進而使生理女處於從屬的位階。陳老師接著挑戰Haslanger提出之分類論證,即使轉以自我認同來決定誰是女人,則欠缺能力思考自我認同的人,將無所依循。此外,既然女人處於被壓迫的位置,女人又為何自我認同為被壓迫者?另以純粹哲學思考方式,我們甚至可以反過來再想想,單以自我認同為準的分類,是否也將使社會無所依循?

最後,陳老師提出一項省思:我們建立一個「女人」的分類,意義是什麼?描述女人的同時,我們是否意識到這標籤承載的社會與政治意義?康老師繼而振奮地展開對談,盛讚哲學思辨促使社會科學家於論證應然面時,能對其論證與分類有所警惕。康老師從社會科學研究者的觀點出發,指出社會上恐怕沒有不因生理特徵而被壓迫之人,即使是民選總統,也可能被社會認定不適合當三軍統帥。更甚者,當女人被要求順從,男人也被期待要展示權威與陽剛。在這樣的性別框架下,所有生活在社會的個體,都會因為其生理特徵招致角色期待,而當個體違反社會期待時,就會受到懲罰。而針對「自然」分類,康老師以號稱科學的研究為例,指出以腦袋大小解釋男女數理能力的研究,其實可能落入分布的謬誤:大腦大小若能決定個人數理能力,終究只是大小的問題,而不是生物性別的問題。社會科學必須留意,我們使用的這些分類是否受到權力的滲透?這些分類會產生何種後果?我們不妨懷抱這樣的研究關懷,去回應哲學的分類反思,反思分類的背後隱藏者何種不對等權力建構。

陳老師於回應康老師時,也藉機提出交織性(intersectionality)的重要性,以種族與性別的交織為例,提醒同學不能拘泥在單一分類而忽視壓迫可能源自分類的交錯。圍繞權力與壓迫的對談引發熱烈迴響,同學們爭相回應陳老師拋出的問題:如果自認為女人/男人會落入社會性別框架,又為何要順從此一分類?部分同學回應自己同意女人受到壓迫,但也認為壓迫可能不僅源自生理性別分類,而可能源自性傾向、性別認同。也不乏同學提出,如果個人自認於社會性別框架中怡然自得而未感壓迫,是否需要與之討論壓迫?與會同學繼而熱烈討論起Young的壓迫論,懷疑這樣的順服可能只是尚未意識到自身處境的不利,討論壓迫的意義就在於暴露出權力關係的不對等,進而允許個人能做出真正自由的選擇。亦有同學好奇,既然我們看到壓迫的事實,改變的契機何在?基進而徹底地打破了社會框架之後,是否就能達成平等?

在哲學家、社會科學家、主持人與同學們的圓桌論壇中,活動預計結束的鐘聲敲然響起。不得不結束的對談,繼續在講桌邊延續到14:45,陳老師與康老師繼續慷慨地回應同學們欲罷不能的哲學與社會科學思辨。觀點碰撞的火花,是PPESA跨域對談講座最珍視的瞬間。燦爛的瞬間看似稍縱即逝,卻可能就此成為改變的契機,反轉我們曾認為理所當然的分類與權力關係。

PPESA學程召集人翁燕菁(左)主持開場,並介紹兩位講者(照片來源:社科院)
活動吸引多位師生參與,現場座無虛席,還有臺大和師大的同學跨校報名參加(照片來源:社科院)
陳湘韻老師帶大家重新審視我們對「女人」的定義。分類的定義如何進行哲學的檢證(照片來源:社科院)
康庭瑜老師從社會科學角度指出我們必須留意使用的這些分類是否受到權力的滲透(照片來源:社科院)
演講後部分同學繼續和兩位講者進行討論,老師們也慷慨回應,欲罷不能的持續交流超過半小時(照片來源:社科院)